这要多亏那些在边境上活动的私商和马贼,这些人都和宋朝绿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孙二娘那女贼便是通过他们才在边境上找到一个安全的交易地点。
“再往前走个三十里路,翻过那道山峡,到了山口便有一片谷地,那谷地四面环山,十分隐秘,孙二娘便在那里等。”
“既如此,加紧赶路。许焦,领一队人到前面探探路。”麻魁女眼见前面那山峡地势险峻,心中警戒。此地已经接近宋境,经常有入境打草谷的宋军探马活动。自己这一大队人,还带着这麽多金银钱财,若是遇上了宋军,正是理想的袭击对象。自己这帮人大多数是江湖盗贼出身,并非军士,飞檐走壁登堂入室行刺暗杀是其所长,大多数都不擅长披甲作战,若真是行军阵战,只怕不是宋军的对手。
而明天便是初五,事到临头,容不得半点马虎。
很快,许焦回来禀报,说前方无恙。
“过山!”
大队人马徐徐而进,涌入山峡。由于道路狭窄崎岖,不少人下了马。而这些一品堂的汉子纪律本就无法和正规军相比,行走之时已经无法保持队列,现在更是乱成一团前呼后拥,大车也行动缓慢,人喊马嘶乱乱嚷嚷。
山上某处草丛后,一位白须鹰眼的老将身披铁甲,冷笑着看着脚下乱哄哄的队伍。
这便是梁乙逋所依仗的那些“死士”,真是乌合之众。与宋朝那些训练有素勇猛顽强的重甲大军比起来,真是脆弱之极的对手。梁乙逋想要依靠这些乌合之众成事,真是自取败亡。
他身后,数十名西夏将校肃立深厚,捧着他的令旗令箭。再后面的两侧山头,数不清的西夏士卒正隐藏在密密丛丛的树丛杂草后面。
“放箭!”老将的牙缝里蹦出两个冰冷的字。
山下,乱嚷嚷的人群中,麻魁女心中恼怒,但是她毕竟不是军队出身,对于这种情况实在无法可想。一边大喊不要乱走,一边左右寻找唐云的踪影。唐云好歹曾在宋军中作过武官,这等情况想来他有办法处理。
但是左右寻找,却见身边都是乱哄哄的人牵着马在走,哪里还有唐云的身影。
“这厮跑到哪里去了?”麻魁女心中恼怒。便在她正要怒骂之时,头顶上突然想起了一阵风啸声,那阵嗡嗡声实在怪异,不少人奇怪的抬头望天上看,却见一片黑压压的铁云正铺天盖地的泼洒而下。不少人头一次见到这种情景,心中的好奇多过惊讶。但是麻魁女却不然,在那一瞬间,她几乎感到她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中计!!!
遮天蔽日的乱箭好象雨点一样攒进人群,无数人马插满了箭杆好象刺猬一样。山峡之内霎那间血流成河。麻魁女大惊失色,她挽起一面盾牌遮蔽箭雨,甩镫飞身下马,迅速滚身躲进山脚的岩石后面。再看她的手下们此时真是哭爹叫妈好像没头苍蝇一样私下乱窜,能保持冷静找掩护的只有少数军队出身的人。不少人争先恐后向后面跑,却不断地被乱箭射中身体,带着高高溅起的血水跌倒在地。
无数死尸带着密密麻麻的箭杆层层叠叠摞在一起,空中的乱箭却从来不曾停止,数以万计的乱箭向这个小小的山峡倾泻着,覆盖了每一寸土地。
这不是什麽盗贼的袭击,而是训练有素的军队,而且是数量庞大的精锐军队,才能形成这样的箭雨。难道是宋军?!不可能,若是有如此大规模的宋军在天都山附近,夏军不可能不发觉。难道是……西夏军?巍名阿埋?!
麻魁女突然想起了梁乙逋说过的巍名阿埋所统带的那一万军队!那前往西凉府的一万精兵,那已经进入沙漠好几天、离开他们视线好几天的精兵。
但是,一品堂那么多探子,这一万人的庞大军团,无论如何不可能做到隐蔽行踪悄悄返回而不被人察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她认定这支埋伏他们的军队九成九就是巍名阿埋所领的那一万精兵。只是不知道他何时绕了回来,但是这麽大一支军队,究竟隐藏在何处能一直瞒过一品堂的情报网?突然她又想到了前些时日的那个情报,那个善于找水的南朝和尚?锡瀚井峡谷?所有事霎那间融会贯通。原来从那麽早他们就开始策划这个阴谋了!
这支埋伏他们的军队,肯定是秘密藏在锡翰井峡谷内。
己方一定有人泄密!对方抢先下手了!麻魁女茫然的左顾右盼,此时她的手下死的死逃的逃,眼前已经化为炼狱一般的情景。唐云呢?唐云也死了吗?从刚才起就没有看到他?这条路线只有他们俩人知道,难道……
难道……他才是真正的奸细?!
这时,漫山遍野的夏军士卒冒了出来,举着盾牌小心翼翼的下山逼近,每一个还在垂死挣扎的人都被补上一刀,然后割掉首级,所有人都扔掉了兵器高呼投降。麻魁女明白自己最后的时刻到了,她握紧了手中的短剑,盯着那个被众人簇拥着的老将,以及那老将身后大旗上的“仁多”字样。
仁多保忠?!不是巍名阿埋?那麽巍名阿埋竟是真的前往西凉府接收地盘去了?国相亲领左厢,他们既然敢如此,就等于是已经把国相当成死人了。国相难道有什麽不测?
兴庆府?!兴庆府出事了吗?
那老将也注意到了她,麻魁女扬手掷出短剑,一道寒光在空中闪过,那老将身边的一名亲兵拔刀出鞘,匹练般的刀光直击,短剑在清脆的金铁交鸣中飞上半空。
那老将缓缓的举手,数百张弓拉开对准了她,箭头闪烁着森森的寒光。
乱箭射出,一切归于沉寂……
十月初五,西夏,兴庆府王宫。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天至十月,天上已经飘起了细小的雪花。御围内六班直的左厢大营内,左察军光宁禅正在营内分发御寒的冬衣。光宁氏在党项诸部之中不算大部,察军一职在西夏军中已属高级武官,能做到这一级将领,足以说明他的才能得到朝廷肯定。
妹勒都逋统领一早点卯之后便离营前往国相府,说是国相召见有事相商。留他在营内处理日常事务,察军乃是将军的副手,大统领不在,这营内便是他的天下。
处理完冬衣之后,他遣散众人,便来到自己营内。三个心腹部将,左侍禁令介乌,帐将细母屈,游监野利朱雄三人正在帐内等候。似这等事,将佐平日里私下密会,乃是犯军法要杀头的大罪。妹勒大统领平日里治军极严格,部下犯错决不轻饶,似这等犯条款的事,平日营内众将里绝无人敢犯,不过这三人显然不是第一次做此等事,面色都无异常。
“众位将军,太后密旨已明,这便各自去召集人马吧。今日之事,吾等是奉太后旨意行事,事成之后必有爵赏,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将军,此去要不要派人禀报老将军一声……”野利朱雄叉手行礼,此人虽然个子不高,但是却是一员身经百战的猛将,以武艺骁勇闻名西夏军中。虽然他姓野利,但是在野利氏族里属于那种八竿子打不着的偏僻族系,和现今的族主也没什麽渊源,完全是凭借自己的战功入选了御围内六班直,并非那种凭家世显贵的膏粱子弟。其余两将也都是老于行伍的勇将,看样子也都是有点犹豫。
“妹勒老将军受国相召见未回,再说此事乃是老将军对某家宣的皇上密旨,众位将军莫非是信不过我,以为某是假传圣旨吗?”光宁禅面色一沉,眼睛里面立时充满了杀气,一手已经握住了刀柄,帐外的亲兵们持刀悬弓已经靠近了门口,看样子一言不和他当场便敢下令处死这三人。
这三人都是老于世故的老将,光宁禅乃是他们的上司,御围内六班直乃是夏主亲军中的亲军,最重纪律,军中阶级森严,不服从上司的命令便是死罪,更何况还是“太后的密旨”。他们虽然心里嘀咕,但是表面上无论如何是不敢违抗将令的,妹勒都逋不在营中,便是这光宁禅说了算,军令如山,谁敢违抗!
“末将不敢,末将谨遵察军号令!”这三人立时躬身下拜,光宁禅满意的笑着,接着三人各自传令命自己的部队集结,大营之中号角频传,不一会东厢大营之内便有三支人马集中起来,人数超过四百。其余各营虽然不知发生了什麽事,但是没有上司的军令不敢轻动,只是疑惑的望着门外经过的人马。有些经历过大安七年政变的老油条们心中疑惑,暗自吩咐部属们准备好兵刃。当年御围内六班直也是这般剑拔弩张,大批部队带甲无令出行,便和今天的情形一模一样,莫非今日朝廷要变天了?
光宁禅领着大队出了大门,直奔西厢大营,谁知刚到西厢大营门口,却见也是辕门大开。他一看正好,立时便领着人马夺门而入,顺便控制了辕门。守门的班直侍卫怒声高喝,他一鞭子抽到他脸上,喝道有太后圣旨,手举黄绫,顿时马前跪倒了一片。
“奉皇上旨意,麻古卢龙阴谋作乱,即刻罢职捉拿。”
此言一出,顿时人群一阵哗然,麻古卢龙乃是西厢大营的副将,战功卓着,妹勒都逋委以重任。现在居然被降罪,实在是出乎众人意料。而且御围内六班直一向是妹勒都逋统领,现在出了这样不正常的大事,妹勒老将军居然不在场,不少人心中疑惑。但是光宁禅手握圣旨,谁也不敢不听。
“大胆,光宁禅,你敢假传圣旨!莫非不要性命了不成?!”就在众人惶惶不知所措的时候,随着一声暴喝,却见一位大将顶盔贯甲率众而来,正是麻古卢龙。却见他的手中也捧着一道圣旨。
“皇上有旨!有奸人作乱,令麻古卢龙暂代御围内六班直统领之职,率兵保护皇宫和诸大臣府邸安全。光宁禅,你但敢假传圣旨!”
光宁禅鼻子都气歪了,他的旨意乃是妹勒都逋亲自给他宣的,岂会有假?他戟指喝骂道:“好大的狗胆!你才是假传圣旨!你这奸贼是要造反?众将士,麻古卢龙假传圣旨,其罪当族诛,尔等不要受他蛊惑,免得连累家人。今日只拿麻古卢龙一人,与旁人无关……”结果话音未落,却见那边麻古卢龙也手捧“圣旨”在拼命鼓动士卒听他的号令,同时大声高喊捉拿光宁禅者即可重赏,虽然旁边大多数人都不知该听谁的,但是对面麻古卢龙的身后颇有几人已经摘下了弓箭。
“反了反了,”光宁禅大怒,这帮杀胚真是吃了豹子胆,光天化日之下便敢抗旨拘捕,他一挥手:“众军与我将这奸贼拿下,野利朱雄,麻古卢龙造反,立斩!”
他这一下令,两边的人再没有犹豫,顿时弓箭齐发,乱箭雨点般互相对射,双方各有数人中箭,其余人都用盾牌遮住身体,接着混战爆发,飞蝗般的乱箭便向四下里乱射,不少旁观者受伤,其余人等各自退避,有的更是被卷入了战斗,顿时西厢大营里面乱了起来。
光宁禅被众人用盾牌护着,在乱箭之中退到后面。此时前面的人已经是短兵相接,血肉横飞。御围内六班直不愧为西夏精锐,作战勇猛之极。士卒们挺着刀枪突进,浴血厮杀,被砍掉了胳膊砍断了腿,血溅满地肚破肠流,仍然挥舞着兵器厮打乱砍。
“狗贼,当真是反了!”等惊魂稍定,光宁禅立刻恢复了剽悍的本色。此时他也不确定到底有多少人跟随麻古卢龙造反,但是眼见周围都是人,也分不清楚敌我。而自己带来的只有四百多人,而西厢大营总兵力有两千五百人,只需有一半人起来反抗,那局面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住的。
“快,快回东厢大营调兵,快遣人禀报老将军!”光宁禅气急败坏的吼道。话音刚落,却听见身后号角齐鸣,黑压压的兵马已经包围了西厢大营,为首的正是妹勒都逋,而他身后的军马有东厢大营的班直侍卫,竟也有兴庆府的戌卫军。
这老头不是去了国相府了吗?怎麽?!霎那间光宁禅明白过来,原来自己竟是被人当了替死鬼,这老家伙不愿意亲身冒险,竟让自己来打头阵!不用问,这麻古卢龙必是国相的党羽,妹勒都逋不确定班直中到底有多少人被梁乙逋收买,便拿自己当诱饵,来一招引蛇出洞!他暗骂这老家伙的狠毒,自己受梁太后赏识,在班直军中窜起太快,想来已经威胁到了这老家伙的地位,他竟想借刀杀人?
想到这里他突然出了一身冷汗,转头再看妹勒都逋的眼中充满了杀气,刚要大喊,却被妹勒都逋手捧圣旨抢先下令:“光宁禅和麻古卢龙作乱,奉太后旨意戡乱,放箭!”霎那间万箭齐发,光宁禅吓的魂飞天外,但是连一声“冤枉”都没有喊出口,就被乱箭攒的好像刺猬一般,在吐出最后一口气之前,他看到的最后的景象是妹勒都逋脸上那狰狞的笑容……
妹勒都逋本就是御围内六班直的老统军,威望素着,有他亲自出面平乱,又带着大军且手捧圣旨,哪个敢不听从?射倒了百多人后,其余众军皆扔了兵器跪倒,口呼愿随老将军戡乱。撒辰在旁边冷眼旁观,心中暗叹妹勒都逋的心狠手辣,不过这等事在西夏实属平常,任何人想要上升,其代价就是踩着别人往上爬。他撒辰能做到今天的位置,也是踩下去了无数的人才得到的成果。
这就是西夏的生存法则,就像今天,梁乙逋的末日就要来临,他也注定要成为他撒辰成功路上的一个垫脚石……
国相府。
此刻的国相府四周,已经人山人海,所有的大街小巷都挤满了披甲执锐的西夏官兵,无数张弓拉开对准了这座兴庆府第二大建筑群。梁太后携夏主乾顺御驾亲临,亲口颁布圣旨,历数梁乙逋乱国谋反等数条大罪,最后宣布有持梁乙逋首级来献者,赏钱万贯,封侯爵,立拜将军之位。
府内最高的建筑麒麟阁上,梁乙逋惨白着脸,对府墙外传来的阵阵喊杀声似乎充耳不闻。他府内的家将死士们正在拼命抵挡外面往里面冲击的官兵,乱箭如雨般越过院墙,满地都是被流箭射死的人,血污汇成小河,腥臭恶心。
一败涂地,一败涂地……
此时的心中,他只有念念叨叨这句话。
自大见到唐云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大事不妙,看唐云那满身是血的狼狈样子,再听到一品堂中伏全军覆没的噩耗。他的脑袋便放佛被雷击了,一片空白。
千算万算,没算到对方先动手了。
他此刻已经没心思想想到底己方为何会失败,对方对自己的计划如此了解,必然是有奸细卧底。但是此刻墙外杀声震天,谁有心思再想这些。自己已经败了,便是想清楚又如何,自己已经失败了。
“相爷,快突围吧!”唐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急切的催促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突围,到哪里去?”梁乙逋还没从这巨大的打击中回过神来,茫然的自言自语。
“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药宁不知何时也现身了,“相爷乃一国宰相之尊,天下各国何处去不得?相爷乃深知夏之虚实者,不论奔辽还是入宋,各国若对夏有所图谋,必重相爷。便是不用相爷之策,相爷以宰相之尊来投,必受礼遇,到时最差也能做个富家翁!”
经这一番话,梁乙逋顿时惊醒,刷的拔出宝剑,喝道:“好!突围!”但是放眼四望,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兵山将海。梁乙逋毕竟还是带过几天兵的,一看就知道力量对比太过悬殊,凭自己府内的力量出去硬拼根本就是送死,突围,谈何容易。
“相爷,地道!地道!”药宁在他身后提醒,国相府内的地道一直是个秘密,情急之下梁乙逋差点忘记了,此时突然回过神来,感觉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转身,便往楼下跑去。
他身后,唐云和药宁暗中交换了个眼色,和十几个相府亲随也跟了过去……
府外,妹勒都逋和撒辰按剑督战。一波波的夏军士卒顶着盾牌拼命往墙上冲,墙头的相府家将们自知若被对方破墙而入自己必死无疑,而四下无路可逃,只有拼死抵抗到最后。乱箭往外狂射,双方不断有人倒下,但是夏军眼看胜利在望,士气高涨,无数架长梯架上墙头,还有人抬着大木顶着盾牌前来撞墙,院墙被撞得摇摇晃晃。
相府家将头领撒古乃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手持一把沾满血浆的锉手大斧,前后已经砸死了五个翻过墙头的夏军士卒。他原本是个阻卜马贼,后来被夏军打草谷部队擒获,作为奴隶献给梁乙逋,梁乙逋见他勇力过人,便抬举他让他摆脱了奴隶的身份。故此他对梁乙逋十分忠心,大呼着督战。
突然墙头上一阵惨叫声,然后无数石头呼啸着横扫过来,墙头的家将们被砸的头破血流,摔下来好几个。撒古急忙登上角楼,却见一对骆驼在远处立定,驼背上驾着巨大儿车轮。
“泼喜军!”撒古大惊。须知泼喜军乃是夏军之内唯一专业的攻坚部队,当然对付宋军的城池基本无用,但是对付宋军的野战营寨和步军大阵还是颇有建树的。相府的院墙可不是宋朝的城墙,面对泼喜军的旋风炮可是禁不起几下砸的。
他大吼着指挥众人往前上,但是此时家将们个个面有惧色。就这一迟疑的功夫,成排的夏军官兵翻过墙头,大叫着跳进了院内。
撒古大吼一声,挥斧便纵身从楼上跳下。大斧一挥便将一个武官的旁牌砸碎,那武官胳膊骨折,疼得大喊一声。撒古反手便是一斧,正中胸膛。那武官被砸的尸身飞了出去,又撞倒一人。撒故大吼:“把他们赶出去,否则大家一起死!”
眼见首领如此悍勇,家将们便又有了勇气,各持刀枪又回来和夏军展开厮杀混战。双方数百人在这个小小的院子空地里展开了血腥的厮杀,砍断的刀枪乱飞、人头滚落,残肢断臂被无数只脚踩来踩去,肉搏战杀的天昏地暗。
撒古被五六个夏军士卒围攻,大腿上中了一枪,血流如注。但是他放佛感觉不到疼痛,大吼着将大斧舞的犹如狂风般,反手间便又砸死一人。此时夏军正源源不断翻墙进来,他大急,转头去找己方的弓箭手,却一个也找不到了。这群鼠辈!他唾骂一声,正要再奋力冲杀一阵。却突然听见轰隆一声,接着尘土飞扬,院墙竟被从外面撞塌了一丈有余,整面墙塌了下来,将后面的人全都埋在下面,接着大队官军在烟雾中跌跌撞撞蜂拥而入,刹那间淹没了抵抗的人群。
完了!眼见大势已去,相府家将们终于丧失了抵抗的勇气,发一声喊便四下狂逃。撒古双眼怒睁,颤颤巍巍,身上带着好几枝箭。肚子里插着几枝长枪,血如泉涌,一节肠子流了出来,一个武官跳过来挥手一刀,带着血的人头飞起来老高,那军官拾起人头系在腰间,大喊着跟着进攻的人潮冲向相府内院。
外面妹勒都逋和撒辰对视一眼,心有灵犀似的同时轻声说了句:“大局已定。”
兴庆府城外山中,某处枯井边,死里逃生的梁乙逋众人正从井内爬出。这个地道口当初显然是经过精心设计的,隐蔽的非常巧妙。周围毫无人迹,正是隐藏的好地方。此时天色已暗,但是兴庆府城内的喧闹声还是能够隐约感觉到。此时大概他们已经发现了那个假冒的梁乙逋自焚的尸体,大概正在庆祝自己的胜利。
等着瞧吧,贱人们,迟早有一天,我梁乙逋会卷土重来的。
“走吧,去辽国吧。”梁乙逋自知自己和宋朝结怨太深,所以决定奔辽。自大漠深处的黑水燕镇军北上进入辽国上京道。黑水燕镇军的统军乃是自己亲自提拔的,想来可以信任。若是能说动他跟自己一起举兵那就更好。
正想着怎么弄几匹马,却听见身边一声惨叫。
他愕然回头,正看见唐云的匕首从一名亲随的脖子上抹过,一股血箭冲天喷起。
“你!?”梁乙逋顿时又惊又怒,再看唐云身形如风,躲过一名亲随的刀,举手抓住他的脖子一拧,生生将他的脖子拧断。接着抬手就是一记袖箭,又射穿了另一人的喉咙。
“你要做反!”梁乙逋拔剑在手,怒视唐云。
“相爷的脑袋能让我荣华富贵,我岂能让与他人?”唐云嘿嘿笑道,但是那眼神就像盯住了青蛙的蛇一样让人心底发毛。
“小人!你这猪狗不如的小人!我必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梁乙逋怒极大骂,身边的几个亲随没带弓箭,只得拔刃在手,护住梁乙逋。
“是吗?却不知谁才是该死的鬼。”唐云话音未落,药宁的身影幽灵般晃动,双手齐出,两只手弩从背后射到了两人。接着短剑化作流光划过一人的脖子,人头带着血水飞起。而唐云身形暴起,又两支袖箭没入两人胸膛。梁乙逋的亲随在此两人的联手攻击下竟毫无招架之力,斩瓜切菜般顷刻间被杀的精光,连一个逃跑的都没有。
片刻之后,除了满地的伏尸,只剩下了三人还站立在当场。
“你!你这贱人!竟连你也背叛我!”相对于唐云的背叛,梁乙逋更难以接受的是药宁居然也背叛了他。这个从小培养起来的女人他一向视为自己的御用情妇兼间谍,绝对忠诚于他。没想到,关键时刻居然也背叛他。
“奴婢从未效忠过相爷,又何来背叛之说。”药宁幽幽一叹,身形如风般贴了过来,手中的短剑没进了梁乙逋的腹部。
梁乙逋眼睛睁大,身子顿时僵住,接着剧痛让他喘不上来气。
“相爷想来定会想知道,自己到底因何而死吧?”
“还……还不是你等……贪图富贵……你们也不会有好结果的……”梁乙逋手捂肚子,鲜血不断从指缝涌出。
“非也,相爷临死便死个明白吧……”药宁说着温柔的贴近了他的耳朵。梁乙逋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以一种不敢置信混合着痛苦的奇异表情看着唐云。
“你……你竟是……他的儿子……”
他的身子颤颤抖抖向后退去,最终靠坐在一棵杨树下。看着唐云,竟是笑了,一边笑一边剧烈的吐血,伤口的疼痛让他喘气都困难。
“没想到……这也是我的报应,当年没斩草除根……留下你这贼种……今日反来害我……”说到这里,他好像回光返照似的探起脖子问道:“你……你是为了你家报仇……还是真心效忠那贱人……”
唐云没有回答,但是他脸上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好……哈哈……那贱人重用你……也是自找死路。你便拿了我的人头去请功吧,我便在地府等着看着,看那贱人重用你究竟是何下场……”说着哇的吐出一口血,气绝身亡……
云舞月扬第伍章:简直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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